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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在昏沉的夜色裡，我獨立火車門外，凝望着那幽黯的站台，默默的回憶許多不相連續的過往殘片，直到生和死居然幻成一片模糊。人生如火車似的蜿蜒，一串疑問在蒼茫間奔馳。』 ﹣ 林徽音，纪念志摩去世四周年
火車和火山
我對火車有種特別的情感，我雖在台北出生長大，但小時候奶奶阿公阿媽還住在鄉下，從我有記憶以來，每次寒暑假從台北回鄉下，父母幾乎都帶著我搭乘火車，小時候火車會一個山洞又一個山洞的穿過，而我會一個又一個的數過。一個，二個，三個……一時暗冥，一時天光。 長大後，如果有很多交通工具要我選的話，我會情不自禁的選火車。
我幾乎認為在印尼會講英文的人大概都去火車站上班了。 事前查過火車路線無法從Bromo下山後直接從龐越坐火車到日惹，於是我打算坐下午一點半的火車回去泗水，再直接從泗水接四點半發車到日惹的火車。然而，當我這麼跟火車票務員說，他郤回我，先不要買泗水到日惹的那一段火車票。怕龐越到泗水的火車延遲了。 現在想來也真是有先見之明。
上火車後，才行駛一個小時，火車停駛在一個小站，一串印尼語廣播，車上的人開始收拾行李，一轉眼車廂竟然淨空了，全部的人都下車了，只剩下我和同行的台灣人。印尼火車員逐步檢查車廂，用英文簡單的跟我們說火車不開了，叫我們下車換巴士，車站外有免費的巴士接駁我們到泗水去。 我問火車為什麼停駛？他用有限的英文回我『Water 』, 然後雙手掌心朝上，手從胸前到肩膀處，由下而上劃了一個向上提的手勢。原本我是打算坐火車回泗水後，大約才三點半，還會有一小時的緩衝時間，一到立刻買票跳上四點半的火車去日惹。現在換成巴士後，一路上的交通狀況很差，走走停停，交通因素讓時間變得很不確定。
印尼的火車沒經過山洞，倒是會經過許多河川， 坐乘的巴士路過一條路橋，黃澄澄的河水爆滿流竄橋下，看起來十分兇險。我想起火車上員工講的water 和手勢，莫非講得是河水暴漲？河水暴滿到幾乎快吃到河岸的地步，上游大概已狂風暴雨一陣了吧？ 雖然我今天沒有遇到下暴雨，而且後來艷陽高照，溫度落差從清晨到下午，從山上到山下，應該有二十幾度， 讓剛從高度2329m 山上下來的我，要把衣服從冬裝換成夏裝。
到泗水火車站剛好是下午四點半，我只好退而求其次，改坐五點的火車去日惹，預計到日惹的時間大約是晚上十點多，（車程五個多小時），我腦袋已經熟記日惹火車站附近地圖，也事前詢問一間在火車站附近的民宿， 據民宿主人回信，他們整條街都是民宿，應該不用擔心找不到地方住吧？
然而，事情沒有我想得那麼簡單，一買好五點的火車票，我火速衝上車，火車郤沒有準時開車。車上人三三倆倆，沒有坐滿，等了一會，我發現有人下車悠閒地抽煙，跑下車詢問才知道，火車改成晚上六點才開車，我聽了免不了驚訝，如此一來，我到日惹的時間就變成晚上十一點多，而且還是準點抵達的狀況下，如果火車稍微有點延遲，我就要準備半夜十二點拖著行李在街上找民宿了。現在時間差不多五點半，只剩半小時就要開車的狀況下，我慌忙地找火車站人員，詢問退票的可能性，還好他們知道來意之後，跟我說可以退票，也馬上找人上火車幫我拿行李，於是匆匆忙忙在火車開車前二十分鐘，我順利地跳下火車。那天晚上，我回去泗水原來的背包客棧再住一晚。也順便把車票改成隔天一早去車程大約四個多小時的梭羅。
時間回到同一天凌晨二點半，清冷微雨，我從溫暖的被窩裡醒過來，稍微打理，往Bromo 觀日出平台而去 。因為有在登山的關係，慶幸地帶了一整套防風防水的衣褲和登山鞋。雖然從來沒有在黑漆漆微雨的天氣裡行走的經驗，但輕柔的雨絲就像羽毛一樣飄在身上，沒有太大感覺，只有行走一段時間後，才發現雨珠已糢糊了我的眼鏡，也匯集在我的防水外套上，而地上早有溼透的泥濘，小心用頭燈照著才能避開。
溫度很低，但行走時身體其實是暖和的，也不知道那裡來的自信，心裡覺得這雨一定會停， 果不意外，凌晨4點半，就在走到第一個日出平台的時候，雨停了。 同行的台灣人體能比我好， 一個人又往上面另一個平台走去。我看不像有日出的樣子，就待在第一個平台等天亮。等待的過程，其實很有趣，週圍充斥著跟我一樣來看日出的各色人種講話的聲音，我發現拿大炮相機的人大多是台灣人，一邊偷聽他們聊天， 一邊練習夜拍。黑色天幕漸漸轉紫，眼看天就要亮了， 雨雖停了， 雲層厚厚的一片佈滿整個陰霾天空，我印象中有生以來第一個沒看到日出的早晨？還好老天爺還是給了一個雙火山爆發秀，眺望爪哇第一高峰 Semeru （3676m） 和近處的Bromo （2329m） 雙雙冒出黑煙。
火山爆發的煙塵，交通上的意料之外，異國的新鮮感，小時候的回憶，用感覺交錯堆砌出來的時間空間， 不停地翻攪，在時光裡激盪著。心也是。
有時候我會以為是現在的我自已選擇了這件事這條路，然而仔細想想，是過去的因引領了現在的果，冥冥之中，推向我做了選擇。那個火車，那個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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